愛悅讀

不論是演奏或作曲，沙伊的活動都已排到幾年後，幾乎終年在國外旅行，但他把行事曆上的10月18日圈起來，提醒自己這天必須出現在伊斯坦堡。因為這天，土耳其法院將審理他被控「侮辱伊斯蘭教」的罪名，如果遭定罪，他必須入監服刑18個月。

沙伊是公開的無神論者，他的麻煩來自4月間在「推特」上發表推文，嘲笑清真寺的祈禱儀式主持者。推文上寫著：「主持人只花了22 秒就結束祈禱宣召，他在急什麼呢？趕著會情人？或是急著赴酒宴？」

他還轉貼了一段11世紀詩人Omar Khayyam的一段文字，對伊斯蘭天堂開了玩笑：「你說只要行為合宜，美酒就會宛若河水般從天堂流下，而且每位信仰者升天後，都會有兩位美女在那裡等候他。這麼說來，天堂豈不成了酒館，或是妓院？」

不論以西方或東方民主國家的觀點來看，兩篇推文看來都不太嚴重，何況那段11世紀的詩文在土耳其網路還被轉貼了至少165次，但大家都沒有事，只有樹大招風的沙伊吃上官司。

事實上，特立獨行、口無遮攔的沙伊經常公開批評親伊斯蘭教的AKP 執政黨，AKP早就視他是眼中釘，經常找他麻煩，官方輿論更是有系統地批判他，一位國會議員最近甚至還在推特上發文說：「沙伊，你是在哪家妓院出生的？」

但沙伊畢竟是土耳其世俗界的超級巨星，他的小提琴協奏曲「後宮的1001 夜」2007年首演後，立刻吸引國際泛興趣，從此經常在音樂會節目單上出現。2010年他寫作的「伊斯坦堡交響曲」首演後，伊斯坦堡的觀眾還起立為他鼓掌歡呼達17分鐘。所以，不僅國際媒體都支持他，土耳其一家古典音樂雜誌也為他策劃陳情活動。

但伊斯蘭教在土耳其的影響力龐大，以一位不受政府歡迎的人物和國家機器對敵，這場官司只怕很難善了。沙伊自己也有心理準備，最近接受訪問時，還公開宣稱他準備離開土耳其，可能移民到日本。

我自己最初注意到沙伊的存在，是在YouTube上看到他彈奏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「暴風雨」與「熱情」。他的詮釋相當古怪，速度變動很大，有時還會空出一手指揮，或喃喃自語，舉止宛若已故的加拿大怪傑顧爾德 (Glenn Gould)。但聽完之後，卻又覺得有股獨特的韻味，久久不能釋懷。

沙伊經常在鋼琴獨奏會上，彈奏自己創作的短曲「黑色大地」，曲子運用了按絃與拍打琴鍵的技殊技法，營造出神秘、東方式的聲響，看似譁眾取寵，聽來又絲絲入扣。於是進而聽了他的小提琴協奏曲，伊斯坦堡交響曲、朗誦詩劇Nazim，以及為著名單簧管演奏家沙賓‧邁亞寫作的單簧管協奏曲，驚訝地發現每首曲子都各有獨特的魅力。

他的作品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多數當代作曲家不同，雖然曲風近似狂想曲或幻想曲，基本架構難以捉摸，但在多變、舞曲般的節奏中，蘊藏著豐富的旋律樂念，時而訴說山川大地的蕭瑟，時而低吟寂寞深閨的哀怨。或許不是特別地宏偉或壯麗，但傳達貼近生命的律動，讓人敞開胸懷親近。